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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纪功碑浓黑,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海里,长江、嘉陵江汇合处的山城,被浓云迷雾笼罩着。这个阴沉沉的早晨,把人们带进了动荡年代里的又一个年头。
在这变态繁荣的市区里,尽管天色是如此晦暗,元旦的街头,还是照例挤满了行人。
“卖报,卖报!《中央日报》!《和平日报》……”赤脚的报童,在雾气里边跑边喊:“看1948年中国往何处去?……看美国原子军事演习,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
卖报声里,忽然喊出这么一句:“看警备司令部命令!新年期间,禁止放爆竹,禁止放焰火,严防火警!”
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一个匆忙走着的青年,忽然听到“火警!”的叫喊声,当他转过头来看时,报童已经不见了,只是在人丛中传来渐远渐弱的喊声:“快看本市新闻,公教人员困年关,全家服毒,留下万言绝命书……”
这个匆忙走着的青年,便是余新江。今天,他没有穿工人服,茁壮的身上,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蓝布中山装。的眉下,深嵌着一对直视一切的眼睛;他不过二十几岁,可是神情分外庄重,比同样年纪的小伙子,显得精干而沉着。听了报童的喊声,他的眉头微微聚缩了一下,更加放快脚步。两条硕长的胳臂,急促地前后摆动着,衣袖擦着衣襟,有节奏地索索发响。不知是走热了,还是为了方便,他把稍长一点的袖口,挽在胳臂上,露出了一长截黝黑的手腕和长满茧巴的大手。
穿过这乱哄哄的街头,他一再让过喷着黑烟尾巴的公共汽车。这种破旧的柴油车,轧轧地颠簸着,发出刺耳的噪音,加上兜售美国剩余物资的小贩和地摊上的叫卖声,仓仓皇皇的人力车案的喊叫声和满街行人的喧嚣声,使节日的街头,变成了上下翻滚的一锅粥。
余新江心里有事,急促地走着。可是,满街光怪陆离的景色,不断地闯进他的眼帘。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商场、银行、餐馆、舞厅、职业介绍所和生意畸形地兴隆的拍卖行,全都张灯结彩,高悬着“庆祝元旦”“恭贺新禧”之类的大字装饰。不知是哪一家别出心裁的商行带头,今年又出现了往年未曾有过的新花样:一条条用崭新的万元大钞结连成的长长彩带,居然代替了红绿彩绸,从雾气弥漫的一座座高楼顶上垂悬下来。有些地方甚至用才出笼的十万元大钞,来代替万元钞票,仿佛有意欢迎即将问世的百万元钞票的出台。也许商人算过帐,钞票比红绿彩绸更便宜些?可惜十万元钞票的纸张和印刷,并不比万元的更大、更好,反而因为它的色彩模糊,倒不如万元的那样引人注目。微风过处,这些用“法币”作成的彩带满空飞舞,哗哗作响。这种奇特景象似乎并不犯讳,所以不象燃放爆竹和焰火那样,被官方明令禁止。
余新江不屑去看更多的花样,任那些“新年大贱卖,不顾血本!”“买一送一,忍痛牺牲!”的大字招贴,在凛冽的寒风中抖索。谁也知道,那些招贴贴出之前,几乎所有商品的价格标签上都增加了个“0”;而且,那些招贴的后面,谁知道隐藏着多少垂死挣扎、濒于破产的苦脸?
几声拖长的汽车喇叭,惊动了满街行人,也惊散了一群抢夺烟蒂的流浪儿童。这时,纪功碑顶上的广播喇叭里,一个女人的颤音,正在播唱:“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余新江不经意地回头,只见一辆白色的警备车,飞快地驶过街心,后面紧跟着几辆同样飞驰的流线型轿车。轿车上插着星条旗,涂有显眼的中国字:“美国新闻处”。这些轿车,由全副武装的军警用警备车开路,驶向胜利大厦,去参加市政当局为“盟邦”举行的新年招待会。余新江冷眼望着一辆辆快速驶过身边的汽车,仿佛从车窗里看见了那些常到兵工厂去的美国人。这时,他忽然发现,最后一辆汽车高翘着的屁股上,被贴上了一张大字标语:“美国佬滚出中国去!”“呸!”余新江向那汽车辗过的地方,地吐了一口痰,然后穿过闹市,继续朝前走。
他沉着地转过几条街,确信身后没有盯梢的“尾巴”,便向大川银行5号宿舍径直走去。这里是邻近市中心的住宅区,路边栽满树木,十分幽静,新年里街道上也很少行人。他伸手按按电铃,等了不久,黑漆大门缓缓地开了。一个穿藏青色哔叽西服的中年人,披了件大衣出现在门口。见了余新江,微微点头,让进去。关门以前,又习惯地望了望街头的动静。
看得出来,这是个在复杂环境里生活惯了的人。
小小的客厅,经过细心布置,显得很整洁。小圆桌铺上了台布,添了瓶盛开的腊梅,吐着幽香;一些彩色贺年片和几碟糖果,点缀着新年气氛。壁上挂的单条,除原来的几幅外,又加了一轴徐悲鸿画的骏马。火盆里通红的炭火,驱走了寒气,整个房间暖融融的。这地方,不如工人简陋的棚户那样,叫余新江感到舒畅自由,但他也没有过多的反感。斗争是复杂的,在白色恐怖下的地下工作者,必须保卫组织和自己,工作有需要,寓所的主人甫志高当然可以用这种生活方式来作掩护。余新江走向靠近窗口的一张半新的沙发,同时告诉主人说:
“老许叫我来找你。”
“是啊,昨晚上看见对岸工厂区起了火,我就在想……”甫志高挂好了大衣,一边说话,一边殷勤地泡茶。“你喜欢龙井还是香片?”
“都一样。”余新江不在意地回答着:“我喝惯了冷水。”“不!同志们到了我这里,要实行**,有福同享!”
甫志高笑着,把茶碗递到茶几上。他注视着对方深陷的眼眶,轻轻地拍拍他的肩头:“小余,一夜未睡吧?到底是怎样起火的?”
甫志高是沙磁区委委员,负责经济工作。他关心和急切地询问工厂的情况,却使余新江心里分外难受。小余仿佛又看见了那场炽热的大火,在眼前哔哔剥剥地燃烧,成片的茅棚,被火焰吞没,熊熊的烈焰,映红了半边天。他一时没有回答,激动地端起茶碗,大口地呷着,像是十分口渴似的。
“别着急!”甫志高流露出一种早就胸有成竹的神情,宽解地说:“工人生活上的困难,总可以设法解决的。老许的意思,需要多少钱?”
甫志高停了一下,又关切地问:“你看报了吗?说是工人不慎失火!”他顺手拿起一张《中央日报》,指了指一条小标题,又把报纸丢开,“我看这里边另有文章!你说呢?小余。”
余新江浓黑的双眉抖动着,忍不住霍然站起来,大声对甫志高说:“什么失火?是特务放火!我亲眼看见的。”他记得,当他冲向火场时,遇到成群的人从火场拥来。炮厂的支部书记肖师傅和许多同志都在那儿。两个纵火犯被全身捆绑着押解过来。工人们早把两个匪徒认出来了,他们是总厂稽查处的特务。
余新江像怒视着特务一样,看着对面的粉墙。过了好一阵,才转回头告诉甫志高:“两个纵火的特务,当场被抓住以后,供认出他们放火是奉了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的命令!”“第二处?”甫志高一愣。“那是军统特务组织啊!”
怒火未熄的余新江,没有注意甫志高的插话,他向前走了两步,语气里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寺。工人的损失要敌人全部赔偿!”
他知道,失火以前,长江兵工总厂各分厂,早已出现了许多不祥的迹象。开始是大批军警开进厂区,强迫工人加班加点,后来又把煤厂工人的棚户区划进扩厂范围,逼迫工人拆房搬家。现在,敌人纵火,更使斗争白热化了!长江兵工总厂所属各分厂的工人,今天要聚集到炮厂去。尽管厂方人员溜了,可是愤怒的工人,决心把厂方准备的扩厂建筑材料,搬到火烧场去,重修炮厂工人的宿舍。不得胜利,斗争决不停止!余新江攥起结实的拳头,在小圆桌上地一击,震得瓶里的腊梅纷纷飘落。
甫志高被他的情绪感染着,也很激动。虽然因为工作关系,他很少机会参加群众运动,然而对政治形势,仍是很了解的。
“是的。重庆的工业,占蒋介石全部生产能力的百分之八十!他要当好运输大队长,补充美国装备的大量消耗,当然要抓重庆!”甫志高眼珠闪动着,显出一种少见的激奋。“小余,你还记得吗?去年春天,《新华日报》停刊时,吴老就愤慨地质问过敌人:‘你看,我们的对面,就是你们的兵工厂。数月以来,日日夜夜赶造。请问这是干什么的?’美蒋派坚持内战,急于扩大生产,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了。这一次,我们党必须领导工人斗争到底!”“咱们重庆工人,不能拿自己清白的手,去给派当帮凶!”余新江大声说着,此刻他更加感到这次反对拆迁扩厂斗争的重大意义。“老许说,决定公开揭露敌人纵火的罪行,争取各方面的正义声援;并且在全市各厂发动工人募捐,在敌人赔偿损失以前,解决炮厂工人的生活困难……”“在捐款未到手时,我可以先设法……”甫志高没等到余新江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是啊,目前要维持几百户工人的生活,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经济方面的某些开支,本来就是他责任范围以内的工作。
余新江直爽地点头,说出了当前需要的数目,又说:“老许讲了,你垫的钱,以后由捐款中归还。”
“没有问题,这笔钱明天就可以给你。”虽然刚过了年关,金融界头寸很紧,可是甫志高没有强调困难,反而主动提出:“如果不够用,还可以设法多弄一点。”
他望着余新江的浓眉和双眼,劝说道:“小余,你太疲倦了,休息一会儿,吃了饭再走。”他看看表,又补上一句:“我妻子买菜去了,就要回来的。”
他说,新年期间,他特地让雇佣的老妈子回乡去和家人团聚。这几天,就由他夫妇俩自己煮饭吃。
余新江没有留意对方的关切。他不太爱讲话,而且有一股除了工作,什么也不注意的劲头,只要有事,便连吃饭也忘记了。为了这,他的母亲常常埋怨他不该糟蹋身体。老许也批评过他。可是这脾气,不是容易改掉的。偏偏现在,他又装了一脑子的工作,更顾不得吃饭睡觉了。其实,老许的脾气和他差不多。今早上,听完余新江的汇报,连早饭也不吃,就赶到厂里去了;分手时还给他布置了许多工作。“还有一件事情。”余新江忽然注视着甫志高说:“老许想在沙磁区设一处备用的联络站。”
这个想法,是随着沙磁区各厂工人运动的发展而来的。可是老许又不愿让这联络站和他分管的沙磁区委的其他工作混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有决定把这任务交给谁。回忆着老许当时深思的神情,余新江说明意图以后,他告诉甫志高:“联络站必须和群众工作分开,所以准备交给你管;老许想征求你的意见。”
“江姐马上要走了,区里有意要我兼管一部分咧!”甫志高矜持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他毫无难色地接受了任务。不管作什么,增加工作,现在都是使他高兴的事。“沙坪坝一带是文化区,搞个书店还合适。经济问题也好解决。不过,还差几个店员。”
“老许已考虑了联络站的工作人员。”
“谁?”
“陈松林。”余新江介绍说:“工人同志,我的好朋友。”
“那太好了!”甫志高问:“他什么时候来?”“厂里的情况你知道……等几天才行。”
当他听到余新江说,老许原来考虑的也是开个书店时,他会心地微笑着,情绪更加兴奋了。余新江又说老许关照过,书店宜小,开成灰色的,不要卖进步书籍……“是啊,是啊!前几年,我搞过联络站。”甫志高点头微笑,然后把话题一转:“小余,最近一期《挺进报》你读了吗?”他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粉红色的打字纸来,余新江来到以前,他在家里正细心地反复研读这份的秘密报纸。“**写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这篇划时代的文件太鼓舞人了!中国革命已经到了伟大的转折点,胜利的日子快到,我们人就要苦出头了!”
甫志高挥动着手上的《挺进报》,从里面抖出一张写有密密字迹的纸头,流露出内心的。“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怎样才无愧于伟大的时代?我们应该在群众运动中,在火热的斗争中,为党作出更多的贡献!一想到将来,我感到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正说着,门铃忽然响了。他有把握地告诉余新江:“准是她买菜回来了。你知道她对你的印象很好吗?工人,又会写诗——她读过《新华日报》上你发表的短诗……”
甫志高不让匆匆想走的余新江站起来,坚决地说:“她很想见见你。她炒点小菜,你一定爱吃。天气这么冷,我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又冷又饿地为党工作!”说完,又热情地把从《挺进报》里抖出来的那张纸,塞到余新江手上,说明是他读了**的文件后,花了两个通宵写的一篇学习心得,准备交给刊发表,要余新江看一看,提些意见。这时,门铃再次响了。甫志高这才笑嘻嘻地披上大衣,跨出了客厅。
沙坪坝正街上,新开了一家“沙坪书店”。
这家书店暂时还很小,卖些普通的书刊杂志,附带收购、寄卖各种旧教科书,顾客多是附近大、中学校的学生。
店员是个圆圆脸的小伙子,十**岁,矮笃笃的,长得很结实。他是从修配厂调出来的陈松林。离厂以后,便没有回去过,谁也不知道他当了店员。初干这样的工作,他不习惯;脱离了厂里火热的斗争,更感到分外寂寞。他很关心炮厂的情况,却又无法打听,也不能随便去打听。偏偏这书店还只是一处备用的联络站,老许一次也没有来过,所以他心里总感到自己给党作的工作太少。
书店是甫志高领导的,他仍旧在银行作会计主任,兼着书店经理的名义。最近,他常到书店来,帮助业务不熟的陈松林。他的领导很具体,而且经验丰富,办法又多,很快就博得陈松林对他的尊敬和信赖。
陈松林在这里没有熟人,每到星期一,书店停业休,他就到附近的重庆大学去。甫志高叫他送些上海、香港出版的刊物,给一个名叫华为的学生。于是,他和华为成了每周都见面的朋友。
今天,又是休日,陈松林换了身衣服,把两本香港出版的《群众》卷成筒,用报纸裹好,带在身边,锁上店门,向重庆大学走去。
离开沙坪坝正街,转向去重庆大学的街口,他看见沙磁医院对面的青年馆,又五光十色地布置起来了,门**叉地插着两面,一张红纸海报上写明是请什么教授主讲:“论读书救国之真谛”,还注明会后放映**。陈松林瞥了一眼,便走开了。
校区的路上,往常贴满学生们出售衣物书籍等招贴的墙头,现在贴了许多布告。陈松林惊奇地发现,这些布告竟是号召同学为炮厂工人募捐的。一张最大的红纸通告上写着:“伸出同情的手来,支援饥寒交迫的工人兄弟!”还专门刊载了一篇通讯,介绍长江兵工总厂炮厂工人,因为拒绝生产内战武器和拆迁住房扩大工厂,被特务匪徒纵火烧毁房屋的经过。可是这张通告被涂上了口号:“****赤化的医学院!”“造谣!”
旁边又贴了另一种标语:“保卫言论自由,反对内战!”
附近还有许多针锋相对的标语,显示出不同势力间的激烈斗争。这和他刚才遇到的什么“真谛”之类的空泛演说,气氛大不相同。他还看见一些壁报,可是有的被撕破了,有的被肮脏的笔乱涂着:“奸匪言论”“侮辱总裁”“破坏威信”。给陈松林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张浆糊未干的《彗星报》,被撕得只剩下刊头画和半篇社论。社论的标题是:抗议扩大内战的阴谋。
陈松林听华为说过:重庆大学和其他学校一样,也在酝酿支援惨遭火灾的工人的斗争。谁想到,这一次来,学校里已经闹得热火朝天了!陈松林分外兴奋地沿途观看,又看见一张醒目的通知:
重庆大学学生自治会特请长江兵工总厂炮厂工人代表报告炮厂惨案之真相地点:学生公社时间:星期一上午九时
旁边还有一张刚贴上的:重庆大学三青团分团部敦请侯方教授主讲:论读书救国之真谛地点:沙坪坝青年馆时间:星期一上午八时半(会后放映好莱坞七彩巨片:出水芙蓉)“杂种,专门唱对台戏!”陈松林气冲冲地骂了一句。一看就明白,三青团想用肉感**来争夺群众!对台戏,双包案,向来是他们惯会用来鱼目混珠的拿手好戏!
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招贴,一张法学院伙食团催缴伙食费的通知也夹在中间,陈松林顺眼看见“过期停伙!”几个威胁性的字,继续朝前走。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陈松林循声走去,只见林荫深处,一群学生拥挤在训导处门口。
成群的学生正从四面八方跑来,有的人还边跑边喊:“同学们!同学们!快到训导处来!……”
陈松林不觉加快了脚步,随着愈来愈多的学生,向密集的人群走去。他到底不是重庆大学的学生,不象别人那样急迫,许多从后面赶来的学生,互相询问着出了什么事情,都跑到他前面去了。等他赶到时,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在前面堵成了一道人墙,把训导处围得水泄不通了。他好象看见,华为也在人丛中,直往前面挤,一晃就看不到了。在最前面,一个清脆的声音,正在质问:“……同学们的安全,到底有没有保障?请问训导长!……”陈松林觉得这个女声很熟悉,一时又想不出说话的是谁。前面的人墙,使矮笃笃的陈松林踮着脚尖,仍然什么也望不见,更没法望见那个正在说话的女学生。
“不要喧哗!聚众要挟是不许可的。”一个故作镇定的干涩的腔调,从训导处里传来,截断了女学生的质问。“你们谁是代表?除了代表,都应该肃静!”
“我是文学院的系代表!”那个女学生的嗓音又出现了。“哪一系的?。你的学号?姓名?”
女学生并未被训导长的追问吓住,声调清楚地回答:“中文系一年级,我,我叫成瑶。”
“成瑶?”陈松林吃了一惊。她不就是修配厂成厂长的妹妹么?这个姑娘,陈松林过去经常见到,也知道她在重庆大学念书,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她只是个聪明活泼的小姑娘,很少提高嗓子讲话,现在,她竟然当了学生代表,能在大庭广众之中这样勇敢地申述同学们的要求。
“她是我们系的代表,让她讲!”
“嘘——”人丛中出现了一阵破坏者的嘘声。
“嘘什么?站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嘴脸!”
“同学们,事情是这样的——”嘈杂声稍稍被压住,成瑶在众多同学的支持下,又继续发言了。她的声音更加清脆而沉着。“昨晚上文学院召开系科代表会,讨论支援炮厂惨案受难工人的各种提案,特务学生魏吉伯——”
“凭什么诬蔑好人?”人丛中又有人大声质问:“你有什么证据?”
“不是军统就是中统!谁不知道那个魏吉伯!”有人大声驳斥。
“不准喧哗!”房间里又冒出了训导长冰冷的声音。“只有代表才能发言,庄严的学府,讲话要有充分的根据!”“我当然有根据!”成瑶的声音更激烈了。“特务分子魏吉伯妄想破坏会议,失败以后,今天早上,他正在开黑名单,被我们系的同学当场抓住。同学们请看,这就是证据,他亲手写的黑名单!从他身上还搜出警备司令部的秘密命令!”
大学生们被激怒了。顿时,像爆发的火山,狂烈地燃烧起来:
“不许特务横行。魏吉伯在哪里,给我拉出来!”这是一个瘦高的学生,穿着蓝布长袍,站在陈松林前面,愤怒地喊。
“魏吉伯在训导长办公室里,我们要求学校当局严肃处理!同学们,请听我念一下,这是给他的秘密命令和他开的黑名单……”
“公审,公审!把他的相照下来,让大家看看!”“赞成!请法律系负责筹备公审!”
“同学们,不要感情冲动,请大家冷静,冷静!我们学术机关,西南的最高学府,既不能非法拘捕人,更无权审判……”训导长冰冷而带焦灼的声音又出现了。
“请问训导长,开黑名单是非法还是合法?”
“训导长!啥子叫感情冲动?”又是那个穿蓝布长袍的瘦高学生在喊,陈松林看见他满脸涨得通红,分外激动。“同学们,堂堂学府,不容许特务横行。我们要求学校当局负责保证全校师生的安全!”
“赞成!赞成!”
就在这时候,有人发觉一个人影悄悄地从训导处后面的窗口上跳出去,慌张地逃跑了,接着就是一阵喊声:“魏吉伯跑了!”
“训导处放跑了特务!”
学生群众突然怒潮般地汹涌咆哮起来。
“跑得了特务跑不了训导长,我们向训导长要人!”“把特务交出来!交出来!”陈松林不禁也随着学生大喊。“同学们,抓住他!”尖锐的声音高喊着:“快,快点追呀!”喊叫的正是那个身穿蓝布长袍的高高瘦瘦的学生。他从人丛中冲了出来,激怒地撩起衣襟,第一个追向前去,立刻有成群的学生,应声跟着追去。那个穿蓝布长袍的瘦高个子跑得飞快,一直领先,而且距离被追的人愈来愈近了。
哦,要抓住那个特务了!陈松林不禁兴奋起来,朝追赶者走过的路,快步走去。他和在场的学生一样,很想抓到那特务。
飞跑的特务一转弯,跑进树林深处去了。遥遥领先的那个瘦高学生,正要冲进树林,却摇晃了一下,撩起衣衫的双手突然抱着头,站住了,身子一软便扑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陈松林正在诧异,便听见人声喧哗:“特务行凶!”“同学们,快去救人呀!”仔细一看,树林里,果然有人影窜动,接着又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响声,一辆吉普车,从林荫深处冲出,载着逃跑的特务和几个行凶的家伙,绕过校园,飞快地消失在远方。这辆吉普车,开来不久,刚才在训导处门口,陈松林还听到汽车响声,不过他和那些激动的学生一样,都没有注意到这辆汽车和正在发展中的的关系。
“《彗星报》主编被打伤了!”旁边有人在回答别人的询问:“我们是法律系三年级的。”
《彗星报》?陈松林敏捷地想了一下,便记起来了,他刚来还见过那被坏蛋撕掉大半张的进步壁报。被打伤的那个穿蓝布长袍的瘦高学生,原来正是《彗星报》的主编。
受伤的人,被救回来了,石块打破了头,血流满面,一群人扶着他,不住地喊着:“黎纪纲,黎纪纲!”华为也跟在人丛中,他没看见陈松林,匆匆地跟那队沸腾的人群拥过去。
许多学生,再次聚集到训导处门口,大声叫喊着,要放跑特务的训导长出来答话。
愤怒的陈松林,什么也不想看了,绕过松林坡,径直朝华为的宿舍走去。他对那个受了伤的,被叫作黎纪纲的学生,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和同情。
作品简介:
《红岩》是1961年12月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国民党集中营的幸存者罗广斌、杨益言。
该书讲述了1948年在国民党的统治下,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的***员在渣滓洞和白公馆中,敌人为了得到口供,妄图用炎热、蚊虫、饥饿和干渴动摇革命者的意志,但在***员的坚强意志前,敌人却是一筹莫展,一败涂地。
1961年12月,正式出版,此书重印113次,再版2次,册数则超过了一千万。为红色经典作品,轰动一时。作者于1957年写出了革命回忆录《在烈火中永生》,随后在这个基础上创作了此长篇《红岩》,后改编为红色**《在烈火中永生》。
创作背景:
建国初期,为了对青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罗广斌、杨益言和与他们并肩战斗过的刘德彬三个人共同把他们在狱中与敌人斗争的切身经历写出来。1950年7月1日开始在重庆《大众文艺》上发表三人合作的报告文学《圣洁的血花》,后华东、华南人民出版社先后出版单行本。
1958年又在《红旗飘飘》上发表了三人合作的革命回忆录《在烈火中永生》。在此基础上,罗广斌和杨益言创作了优秀长篇《红岩》。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被誉为“共产主义的奇书”,并被翻译成多种外国文字,在国内外为中国社会主义文学赢得了巨大声誉。“”中该书被诬蔑为“叛徒文学”成为,作者亦备受摧残。罗广斌和杨益言在“”爆发后受到残酷迫害,其中作者之一罗广斌于1967年2月含冤去世。“”结束后重新出版发行。
作者简介:
罗广斌(1924--1967),作家。重庆忠县人。1948年加入中国***,国民党军第十六兵团司令官罗广文的胞弟,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的学生。1948年被捕,囚禁在重庆中美合作所渣滓洞、白公馆集中营。建国后,历任青年团重庆市委统战部部长、重庆市民主青年联盟副。后在重庆市文联专门从事创作。合著革命回忆录《在烈火中永生》、长篇《红岩》。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跳楼自杀。
杨益言(1925.11.18——2017.05.19),四川省广安市武胜县人,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红岩》的作者之一。早年参加革命工作,后被捕囚禁于重庆渣滓洞,出狱后根据其亲身经历写成《红岩》一书。2017年5月19日10点25分,杨益言逝世,享年92岁。
从广东怎么到广安市恒升镇,同时告知恒升镇的情况
LNG业务是液化天然气业务。LNG是液化天然气(liquefied natural gas)的缩写。主要成分是甲烷。
LNG无色、无味、无毒且无腐蚀性,其体积约为同量气态天然气体积的1/625,LNG的重量仅为同体积水的45%左右,热值为52MMBtu/t(1MMBtu=2.52×10^8cal)。
中国对LNG产业的发展越来越重视,中国正在规划和实施的沿海LNG项目有:广东、福建、浙江、上海、江苏、山东、辽宁、宁夏、河北唐山等,这些项目将最终构成一个沿海LNG接收站与输送管网。
按照中国的LNG使用,2010年国内生产能力将达到900亿立方米,而2020年为2400亿立方米。而在进口天然气方面,发改委预计到2020年,中国要进口350亿立方米,相当于2500万吨/年,是广东省接收站的总量的7倍。
扩展资料:
LNG供应项目
已投产:江苏洋口港LNG接收站项目(如东县)广东大鹏LNG接收站项目(深圳大鹏镇)、福建LNG接收站项目、上海LNG接收站项目、浙江宁波LNG接收站项目、大连LNG接收站项目;
新疆LNG项目、重庆LNG项目、内蒙古巴彦淖尔LNG项目、海南美兰机场LNG项目、青海玉树LNG项目、西藏LNG项目,陕西延安LNG项目(包括延安甘谷驿杨家湾项目和延安临镇项目)。
在建和在规划:珠海LNG项目、深圳LNG项目、海南LNG项目、粤东LNG项目、粤西LNG项目、江苏南通LNG项目、唐山LNG项目、山东LNG项目、甘肃敦煌LNG项目、内蒙古达拉特旗LNG项目、内蒙古磴口LNG项目;
内蒙古鄂托克前旗LNG项目、内蒙古乌审旗LNG项目、陕西安塞LNG项目、河北霸州LNG项目、四川巴中LNG项目、四川广元LNG项目、四川广安LNG项目 福建福州LNG项目、吉林松原LNG项目、吉林乾源LNG项目、天津浮式LNG项目、陕西杨凌LNG项目、长春农安LNG项目。
百度百科-L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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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进一步便利货车在城市道路通行,助力物流保通保畅,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结合我市道路交通管理实际,经研究决定,对广安市主城区现行货运车辆限制通行管理措施进行调整,现将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一、管控区域
广安市广安区、广安经开区建成区。
二、管控车型
本通告所指货运车辆包括载货汽车、专项作业车、挂车。
三、通行措施
(一)新能源货车通行措施。
所有新能源货车(中型、重型除外)不受通行路段限制,全天24小时均可在主城区范围内通行。
(二)皮卡车及微型货车通行措施。
所有皮卡车及微型货车不受通行路段限制,全天24小时均可在主城区范围内通行。
(三)轻型货车通行措施。
轻型货车禁止在广安市主城区工作日道路交通高峰期(上午07:30至09:00,下午17:00至19:00)通行。因道路交通安全和大气污染防治对轻型货车实行禁限行的路段:
①24小时禁止通行路段
广门路下行方向(高岩至新南门)、迎宾大道下行方向(市消防支队至马石梯路口)。
②6时至22时禁止通行路段
城南片区:思源大道全路段、平安大道全路段、滨河路(朝阳大道至1号桥段)。
城北片区:幸福街全路段、北仓路全路段、人民路全路段、滨江路(思源中学路口至均悦酒店路口段)。
奎阁片区:深广大道(朝阳大道路口至港前大道路口段)、奎阁大道(朝阳大道路口至蒿坝路路口段)
(四)中型、重型货车(含新能源)通行措施。
广安市主城区6时至22时禁止中型、重型货车通行,全天24小时禁止在广门路下行方向(高岩至新南门)、迎宾大道下行方向(市消防支队至马石梯路口)、环溪一路通行。
中型、重型货车全天24小时可通行路段:
城南片区:官盛大桥、滨江东路、凤凰大道、凌云东路(广华大道至凤凰大道段)、方坪大道、桃园路、小平大道、朝阳大道(广安东收费站至凤凰大道段)、广武路(穿石路口至枣山收费站段)。
城北片区:枣彭路、环城北路、谏议路、花园路。
四、其他相关事项
(一)公安交通管理部门对违规进出禁限行路段的货运车辆将严肃查处,一经发现将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等相关法律规定予以处罚。
(二)货运车辆进入主城区后,除正常上下货物外严禁停放,需停放在辖区指定的货运车辆停车场内。
(三)广安市主城区严禁超载、超限、非法拼(改)装货运车辆通行,严禁排放未达标的货运车辆和国三及以下排放标准柴油车进入。
(四)洒水车和清扫车等环卫作业车、执行紧急任务的军车、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工程抢险车等特种车辆不受禁限行路段和时段的限制。
(五)进入城区的货运车辆应保持车身整洁,运载煤炭、垃圾、渣土、砂石、土方、灰浆、水泥、混凝土等货运车辆,应取密闭、外层覆盖等措施,不得沿途遗洒飘散、污染道路。
(六)从事鲜活粮油生活必需品配送、药品配送、邮政快递、工程抢险、道路养护、重大市政工程建设等特殊车辆需在禁行时间和路段进出主城区通行的,必须办理相关货车进出城通行手续后方可通行。
(七)遇有重污染等恶劣天气时,通行政策按照市应急预案车辆管控政策执行。
(八)本通告中所指的新能源、轻型、中型、重型等车辆类型以车辆行驶证签注为准。
本通告自2022年12月1日起施行。
广安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
2022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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